李商隐(约813―858),字义山,号玉�G生,又号樊南生。原籍怀州河内(河南省沁阳),从祖父起迁居郑州荥阳(河南省荥阳)。他主要生活在晚唐文、武、宣三朝这个“夕阳无限好,只是近黄昏”的没落时期。他曾不无自豪地宣称“我系本王孙”(《哭遂州萧侍郎二十四韵》),而实际是“宗绪衰微,簪缨殆歇”(《祭处士房叔父文》),“四海无可归之地,九族无可倚之亲”(《祭裴氏妹文》),家境寒微,自少年时代起,就要“拥书贩春”,养家�b口。他曾悲叹道:“生人穷困,闻见所无。”(同上)可以说,李商隐为了摆脱可怕的穷困,重振家门,实现抱负,痛苦地奋斗了一生!
然而,时代没有给他腾达飞黄的机遇,没有赏赐他高官厚禄。他“厄塞当涂”,屈沉使府,“虚负凌云万丈才,一生襟抱未曾开。”李商隐是一部悲剧!
“唐祚将沦”(何焯《义门读书记・李义山诗辑评》)的时代,坎坷不幸的人生,造就了一代诗人,使李商隐成为晚唐著名诗人。他的诗歌是中国诗歌百花苑中,一株馨香别具的奇葩。
李商隐是位思想较为复杂的古代作家之一。他的诗又写得“隐词诡寄”(张采田语),“深情绵邈”(刘熙载语),“寄托深而措辞婉”(叶燮语)。有时因为种种原因,在写诗时他还故意“埋没意绪”(冯浩语),“纤曲其旨,诞漫其词”(朱长孺语),因此诗意婉曲晦涩,索解良难!连诗人元好问读后都不免喟叹道:“望帝春心托杜鹃,佳人锦瑟怨华年。诗家总爱西昆好,独恨无人作郑笺。”(《论诗三十首》)对李商隐诗作之评价与解释,在他在世时,即己毁誉兼有,颇不一致,延至建国后,受“左”影响,分歧之大,令人望之怯步,几近吓然人矣!
但是,我还是喜欢李商隐,尤其喜吟乐咏他的诗作。那还是在读中学,记得1956年在哈尔滨道外的旧书摊上,翻到一本破旧的《
唐诗三百首》,把一学期的零用钱全掏出,把它买下,回到宿舍,首先被李商隐的《无题》诗迷住了。“身无彩凤双飞翼,心有灵犀一点通。”“春蚕到死丝方尽,蜡炬成灰泪始干。”那景那情那警策哲理,牢牢地刻印在心中。后来在长春市重庆路书店,买回《玉�G生诗集》和《樊南文集》,开始较深入地了解李商隐。
如果说研究李商隐,则是从事古代文学教学的时候。李殿奎先生是教研室研究李商隐多年的老学者,我们常在一起探讨李商隐和他的诗。在接受出版社之约,撰写本书时,他曾好心地替我为难地说:“义山太艰深晦涩。有些问题分歧太大,到今天也弄不清……”
这确实是难题。再加上李商隐一生屈沉幕府,没做过高官,史料极少,给完成本书撰写带来难以想象的困难。
马上考证,立即参与李商隐的大讨论,争论出个是是非非……这是不可能,亦没太大必要。于是决定在古今众多方家贤士宏论基础之上,以基本能正确反映李商隐生平事迹、思想性格为原则,不拘泥一家之言,择善而从,我们觉得这是上乘办法。具体操作如下:
1.李商隐恋情和爱情诗。我们不同意清人朱鹤龄诸家,把李商隐所有爱情诗都说成是“美人香草”的“忠愤”之情的寄托,以至于今人统称为“政治诗”。本书主要参考陈贻�{先生《李商隐恋爱事迹考辨》(1979年6月《文史》第六期),苏雪林先生《李义士恋爱事迹考》(1927年北新书局)。
2.《锦瑟》诗。元好问、王渔洋诸人,早就发过“一篇《锦瑟》解人难”的感叹,历来分歧最为纷纭。自清代朱鹤龄、姚培谦、冯浩、朱彝尊、毕沅以及近代孟森等,都认为此诗是悼亡之作。这是最通行的解释。另一些人认为它寓有政治寄托,是诗人自伤生平之作。此说在当今最流行,代表可推岑仲勉、吴调公二先生。清人何焯把上面二说折衷,认为《锦瑟》既是悼亡诗,又是“自伤之词,骚人所谓美人迟暮也。”
我们以为何焯的见地,更接近诗人思想感情的实际。
宋人刘�在《中山诗话》中云:“李商隐有《锦瑟》诗,人莫晓其意,或谓是令狐楚家青衣名也。”本书以其说,设计并塑造歌妓锦瑟人物形象。
3.李商隐“党籍”问题。李商隐到底是牛党还是李党?亦是历来学者争论不休的问题。清人朱鹤龄肯定他是李党无疑。徐湛园认定他“始乎党牛之党”,“终于党牛之党”,当然是牛党。近人陈寅恪说他“本应始终属于牛党,方合当时社会阶级之道德。”但他却出入牛、李两党之间,因而造成终生“凄凉身,固极可哀伤。”第三种,主要以今人如吴调公等先生为代表,认为他“无关乎牛、李党局。”既非牛党亦非李党。
以上三家,各执一理。平心而论,李商隐对待自己的“党籍”,内心万分痛苦,矛盾重重,是理论家们用一词一句概括不了的。本书拟客观地更接近传主思想性格实际以及当时晚唐现实,塑造党争中李商隐形象,能否达到愿望,尚请诸位品评。
4.李商隐生、卒年。至今仍没有定案,本书参阅清人冯浩《玉�G生诗集笺注》年谱,今人叶葱奇:《李商隐诗集疏注》年谱。还酌用张采田:《玉�G生年谱会笺》中的一些资料。
《李商隐全传》是文学传记,不是史传、评传,对于前辈和今人的研究成果,在行文中不便注明,仅在此深致谢忱。
李商隐怀有凌世之才。他的诗歌具有独创精神和鲜明艺术风格,与
李白、
李贺并称为唐诗“三李”;与杜牧并称为“小李杜”;与
温庭筠、段成式并称为“三才子”。冯浩誉之为晚唐诗坛“巨擘”。在唐诗发展过程中占有重要地位,是不容置疑的。但是,长期以来,文学史上没有给他以应有的地位,就像他生活在晚唐那个时代,所遭受不公平对待一样。今天,是拨正这种不正常现象的时候了!应当给李商隐公平正确的评价。希望《李商隐全传》的问世,能在这方面起点作用,我们就感到欣慰了。
匆匆成书,偏颇与讹误,恐在所难免,恳请读者惠以纠谬,不胜感谢。
李庆皋 王桂芝
1995年7月5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