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在室中的许多人,一听说这叫化子就是崆峒派中的常德庆,当下齐为一怔,好久没有
话说。还是智明和尚慌忙把他扶了起来,又含笑说道:“你太多礼了,原来就是常檀越,闻名已久,今天正是幸会了。”随又把室中堵人,替他介绍了一番,并接着说道:“我本是世外闲人,在当世所谓崆峒、昆仑两大派中,都挨不上一个名字的。不过,素来和两派中人都有些儿接近,眼见着两强互相水火的这种情形,心下很是不安,颇想出来调停一下,只苦得不到一个机会。如今天幸常檀越与吕师叔、笑道友,竟得相聚于一堂,这大概是天意如此,要教你们两派释嫌修好么?
贫僧又何惮费上番口舌,而不出来圆成这个功德呢。不知诸君亦肯顺应这种天意否?”大众听了,脸上都现出一种笑意,似乎并不反对这番话,金罗汉又很明白的表示他的意见道:“我们虽以修炼工夫的方法有不同的地方,披人家强分出崆峒、昆仑这两个名目来,其实是同出一源的,自问宗旨都是十分纯正的。所惜后来因为两派中个人间的关系,起了许多纠纷,不免有上间隙,再无端加上争夺赵家坪的这件事情,一时风云变色,自然闹得更加水火起来了,然而这都是于两派本身的问题无关的,只要一加解释,就可立时冰释。何况现在又出了这个宜言专与两派为难的邪教魁首哭道人,这正是造成我们两派携手的一个好机会。我们为何执迷不悟,定耍仍相水火呢?至于智明禅师的一番好意,我们当然是十分感激的,常兄或者也表同情罢?”
常德庆听了金罗汉这番通情达理的说话,又想到在争夺赵家坪的事件中,自己也免不了有些关系,倒又觉得有些自疚起来,只好把个头连连点着。同时正要想回答上一番话时,怨听笑道人嚷了起来道:“红姑呢?他到了那里去了?’大众方觉察到红姑并不在这室中,似乎正当大众七手八脚的,把这受伤人抬进寺中的时候,她就失踪不见了呢。接着齐六亭走到室中的一张桌子前,望上一望,也喊起来道:“不对,她定巳单身走到那妖道的巢穴中去了。因为两张地图,刚才我明明是放在这张桌上的,现已不翼而飞,定是被她携了去,作为指南呢。”金罗汉道:“既有地图携去,当然不致跌身陷阱中,至于红姑的本领,这是大众都知道的,妖道纵是妖法多端,恐怕也奈何她不得。看来不久就可安然回来罢。”当金罗汉说话的时候,智明和尚一声儿也不响,原来又在猜详他那袖内玄机了。这时忽向金罗汉说道:“师叔的话,果然一点不错,不过我刚才又在袖内占上一课,照课象瞧去,红姑道友恐有失机之虞,不过幸遇救星,终得转危为安。我们还是赶快去救援她为是呢。”大众都点头赞成,不在话下。
如今我且掉转笔来,再把红姑写一写。红姑究竟到了哪里去了呢?大众的猜测,果然一点不错,红姑确是离开了云栖禅寺,要向那妖道的巢穴中,暗地去走上一遭了。当最初那个黑影,从东墙上一跃而下,红姑一眼瞧去,就认识出便是那个妖道。当下仇人照面,分外眼红,恨不得马上就跳出去!一刀取了他的首级。不料,跟着又从西墙上跳下一个人,和那妖道交 起手来,红姑只好静作壁上观了。等到妖道受惊逸去,大众慌忙追出寺门之外,又见和妖道交 手的那个人,已跌仆在墙边,妖道却已不知去向了。红姑这时再也忍耐不住了,便不暇去问那个人的伤势怎样,乘众人正是乱糟糟没有留意及她的时候,在僻处驾起云来,认清楚那妖道的巢穴的方向,飞也似的追去。私念能把这妖道追及,和他大战一场,侥幸能取了他的首级,那果然是最好的事。万一竟追妖道不及,那么,妖道也决不会料到立刻就有人去找着他,大概不见得有什么防备。如此,自己乘此前去探上一遭,倒也是一个绝好的机会,或者能把继志这孩子劫了出来,也未可知。好在齐六亭所绘的两张图,自己已取来带在身边,正可按图索骥,任他那边布设的机关来得怎样厉害,恐怕也奈何自己不得呢。
红姑边想,边向前进行,觉得自己这个计划,很是不错。不一会,早见那座巍峨的邛来山,已高耸在跟前了。而耶妖道,却依旧不见一点踪影,知道那妖道定是飞行得很迅速,早已进入洞中去了。也就抛弃了第一个主张,还是把第二个主张见之实行罢。随在山中僻处降了下来,悄悄的向妖道的巢穴走了去。不多时,已转到那巢穴的西面,外边却是一道高垣,不如洞前这般的密合无间,竟致无间可入。红姑至是,略不踌躇,即一跃而至墙头。正欲向下跃时,忽觉有人轻拊其肩,这一拊不打紧,任红姑怎样的艺高人胆大,这时也不觉吃上一惊。私念:我以为这次悄悄来到这里,定无一人知觉,怎么有人拊起我的肩来?莫非那妖道已经来到我的跟前么?边想边就回过头去一瞧。在这一瞧之后,红姑惊虽惊得好了一些,却反把她怔住了。原来立在她的身旁,含笑拊着他的肩的,并不是意想中的那个妖道,却是一个婆子,年纪约有四五十岁,面貌生得甚丑。只是红姑就她那种笑意中瞧去,知道她并不会有什么歹意,而且又见她身上穿着夜行装,知道她和自己也是同道中人,或者还和自己怀着同一的目的,决和那妖道是没有什么关系的。便向那婆子轻轻的问道:“你是什么人?我和你素不相识,为什么拊起我的肩来?”那婆子也低声道:
“你这
话说得很是,我与你素不相识,忽然拊起你的肩来,当然是不应该的。不过恻隐之心,是人人所具有的,如果见死不救,这于情理上,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呢。”
红姑听了这突如其来的说话,倒又很象生气似的,带着愤恨的音吐,问道:“什么叫作见死不救?难道我已趋近死地,自己却不知觉,要劳你前来救我么?如果真是如此,那我也太嫌懵懂了。”婆于笑道:“岂敢,岂敢。我且问你,刚才如果不是我拊着你的肩,出来阻止你一下,你不是就要向下面跳了去么?但是,你可知道,这下面是些什么?”这一来,红姑倒又不怒而笑了,反向她问上一句道:“是些什么,你且说来?”婆子正色的说道:“这个还待说,下面当然不是平地,有陷阱设着、机关埋着,任你有天大本领的人,倘然一旦身陷其中,纵不粉身碎骨,恐怕也要活活成擒,逃走不来呢。”红姑不待她把
话说完,又嗤的一声笑了出道:“你这个婆子,真在那里活见鬼,我倒懊悔不该听你的这篇鬼话,反耽搁了我的许多时候,或者竟误了我的大事,这可有些犯不着。”说着,又要向下跳去。但这婆子真奇怪,忙又一把将他扯住道:“你要寻死,也不是这般的死法。”这时红姑可再也忍耐不住了,也不愿再和他多说,死力的要把她扯着的手挣了去。婆子虽仍是用尽力量的扯着他,不使红姑的身子动得分毫,却也浙渐有些着急起来。一时情急智生,便向红姑耳畔,低低的说道:“你如果再执迷不悟,其欲往下跳时,我可就要不管三七二十一,替你大声嚷叫着,看你还能行得事来,行不得事来?”
这个方法真灵验,红姑一听这话,果然不想再跳下去了。只把足在墙上轻轻的一跺,恨恨的说道:“我不知倒了几百世的霉,今天竟会遇着你这螫螫蝎蝎的婆子,真要把我缠死了。如今你且听着:这妖道的巢穴中,虽设着不少的陷阱,不少的机关,但在这西部的地方,却还有一些平地,尚在未经营之中。所以外人要探妖道的巢穴,从西部入手,最为相宜,这是代他建造这项秘密工程的那个人所亲口告诉我的,谅来不致虚伪。你如今大概可以放心了,总不致再这般的大惊小恐,要来阻止我,不许跳下去罢?”说着,鼓起一双眼珠,向那婆子望着,静待她的答复。这时婆子的态度,反更镇静起来了,只冷冷的说道:“哦,原来是这么一回事。既是建造这项秘密工程的那个人亲口向你说的,当然不致会虚伪。不过,那个人还有一个妻子,名字叫做雪因,却已和那妖道有上一手,你谅来也巳知道。而这雪因从前和他丈夫,曾同事一师,建造这种秘密工程,也是她的看家本领,并不输于他丈夫,那他丈夫既一走,他复和那妖道正在热爱之中,又为保护他自己起见,难道还会不挺身出来,把这未完的工程,星夜赶造完全么?”
红姑一听这话,登时恍然大悟起来。果然这事很在情理之中,不但是在情理之中,而且可以说得一定已见之实行呢。不过,转又使他想到:刚才倘然没有这婆子前来阻止,她自己竟信这西部确是空虚的,贸然的向着下面一跳,这事还堪设想么?便又不由自主的,把那婆子的一只手,紧紧的握着,向她吐着感谢的音说道:“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。倘然没有你在这恰当的时期中出来阻止我,我这时恐怕已成了这陷阱中的上客了。”说到这里,又露出一种懊丧之色道:“但是这妖道的巢穴,难道真和龙潭虎穴相似不成,我们竟没有方法可以进去么?依得我一时性起,倒又要把性命置之度外,不管三七二十一的,冒险进去探上一探了。”婆子笑道:“你不要性急,耍到得里边去,倒也不难。你且随我来,自有路指导给你。”边说,边就扯着他到了西边的尽头处,又向下指着说道:“这是妖道的徒弟,一个姓马的私下告诉我的。只有这一处地方,尚没有安设机关,下去可以无碍,但也只在这一二天中,如单等到他们把工程办妥,恐连这一处也不能下去了。”红姑把头点上一点,即和那婆子悄悄的跳下墙去。觉得他们脚所踏的,果然是些平地,并没有什么机关埋在下边。二人方才放下一半心事。红姑随又从身上,掏出那二张地图来,指向那婆子说道:“我们如今如果要向中央这座高楼走去,须经过一个地道和一座天桥,方能到得那里。好在这两张图上,把一切过节,注得很是明白,我们只要能依照着,小心的走去,大概不致触在消息上罢。”婆子笑道:“你倒细心之至,竟把地图带在身上,但是就算没有这两张地图,却也不甚要紧,因为我已向那姓马的盘问得很是明白,何处应左行,何处应右行,何处应拐弯,何处应盘旋,我好似背书一般,心中记得烂熟,你只要跟在我的后边走,包你不出什么乱子呢。”
红姑忙问道:“瞧你对于这里的情形,竟是如此的热悉,大概有一个男孩子被这妖道绑了来的一桩事,你也不致于不知道?你可晓得,现在这孩子被这妖道囚在那里呢?”婆子道:“你问的是令郎么?那我当然知道的。现在就囚在中央那座高楼上。如今只要能到得那边,你们母子就可互相见面了。”红姑听了,即仰起头来,向着那座高楼望望,仿佛已瞧见了他爱子的一张脸,正满掬着一派焦盼的神气,盼望他母亲前去救他出险呢。于是,她紧紧的一咬牙龈,一声也不响的,向着前面进行。不一会,有一大堆黑影,横在他们的面前,似乎把星月之光都遮蔽住了。他们知道,已走近那地道了。婆子即向红姑关照道:“这已到了危险的区域中了,你可亦步亦趋的,跟随着我,千万小心在意,不可中了他的机关啊。”红姑边答应着,边即跟随了那婆子,走入地道中。当在外边的时候,果然觉得十分黑暗,谁知到得里边,更其黑暗到了极顶了。幸亏红姑练成一双电光神目,在黑暗中,也能辨物,那婆子似乎也有上这一种的工夫。所以她们二人,倒一点不觉得有什么困难,只小心翼翼的,踏准了步数,向前进行。
约行了数十步,不料,忽有两目耀耀作光的一条大蛇,从右边的石壁上,突然而出,似乎要向他们的身上飞扑来。红姑纵是怎样的艺高人胆大,也不觉小小吃了一惊。暗想,这婆子真该死,莫非踏错了步子,触着了机关么?否则,好端端的怎会有大蛇飞了出来?我倒懊悔太大意了一些,只知一味的信任着她,却没有把那张图细细瞧上一下呢。想时迟,那时快,早又见那婆子,不慌不忙的,伸出一个指头来,向那大蛇的头上只轻轻的一点,那大蛇好似受了创痛似的,便又突然的逃了回去,没入石隙中不见了。那婆子随又回过头来,向着红姑含笑说道:“受惊了么?这是他们故作惊人之笔,要使外边进来的人,就是踏准了步子,也不免要受上这种虚惊,或者胆小一些,竟会不敢向前行走的。象这种吓人的机关,前边尚设有不少,并不止这一处,我却已完全打听得清清楚楚了。你尽寇用着我,放胆前行,只要不把步子踏错就是了。”
红姑听了这番话,方又把一片心事放下,知道这婆子倒是十分可以信任的,只要唯她的马首是瞻就是了。好容易又打退了许多虫豸五毒,总算一点乱子也没有出,走完了这条地道。到得走出洞口,眼前不觉为之一亮。远远望去,只见长桥凌空而起,矗立着在那边,气象好不壮观。那婆子便又指着,向红姑说道,“这便是天桥了。讲到这种机关,比刚才所走的那条地道,还要来得可怕。只要一个不小心,把步子走错了一步,翻板立刻掀动,就要把你这个身子,向万丈深渊中抛去。那里边养着有大小不一的鳄鱼千万条,见有生人抛下来,真好似得了一种甘美的食品,哪有不争来吞食之理。那时候你纵有天大的本领,也抵敌不住这千万条的鳄鱼,除了葬身在他们的腹中之外,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呢。”这一说,倒也说得红姑有些毛骨竦然了。片刻间,早已到了这座桥前。再向前一望时,在桥的彼岸数箭之外,即矗立着那座高楼,只要把这座桥安然渡过,立刻就可到得那边了。而在那座高楼中,不是有他的爱子被囚着,或者正愁眉泪眼的,盼望母亲到来救他出险么?这一来,倒又把红姑的勇气鼓起,一点没有什么瞻顾,一点没有什么畏怯的,又跟随着那婆子,向这桥上走去。不料,竟是出人意外,这座天桥,并没有象意想的这样的难渡,一个难关也没有遇到,早巳到了桥顶了。比起在地道中的时候,左生一个波折,右来一个阻力,枝枝节节,险阻备尝,真有地狱天堂之别了。这不但红姑把心事放下,连那婆子,都比以前懈怠了许多。反都立定下来,向那桥下望着,似乎要把这景色赏玩一下。只见下面横着一道长湖,波涛汹涌不定,望去全作蓝色。
在这山顶之上,会发见这么一条大湖,而且波涛又是这们的汹涌不定,并带上一派蓝色,几乎使人疑心已到了《七挟五义》书上所说的黑水寒潭的旁边,这倒又是出乎她们意料之外的。而在这波涛汹涌之中,又见无数条的鳄鱼,跟着翻腾起伏,更极惊心骇目之致。中间有几条大一些的,尤其通得灵性,似乎已知道有人在桥上望着他们,惹得他们野心大起,争昂着头,张着口,恨不得把那些生人攫取到手,一口吞了下去呢。那婆子见了,笑道:“它们这种虎视眈眈的样子,看了倒也很是有趣。但是我们只要站稳在这里,翻扳不要带动,身体断不致掉下湖中去,它们也就奈何我们不得。如要腾跳起来,把我们攫了去,瞧这桥身这般的高,离湖面又这般的远,恐怕它们不见得有这种能耐罢?”谁知一言未终,早有一头大鳄鱼,好似生有翅膀似的,猛不防的,从朔中腾跳而起,停在空中,要向那婆子扑了来。婆子不免微喊一声:“啊呀。”幸而态度尚还十分镇定,脚下依旧不曾移动分毫。边急从身边拔出一柄剑来,把那条鳄鱼抵挡着,边又向红姑关照道:“脚下须要十分留意,一步错乱不得,并须好好的防备着他们,说不定还有第二个、第三个的恶畜,前来向你攻击呢。”果不其然,她的一句话还未说了,又有一头巨大的鳄鱼,从湖中飞腾而起,张牙舞爪的,来向红姑进攻。红姑只好也拔出一柄剑来,把它挡住了。讲到鳄鱼在水中,本已十分蠢笨,不过这张巨口,生得十分怕人。一旦到了空中,更要失去几分能耐。象红姑同那婆子,都是练过几十年武功的人,早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候,那里还会把这些冥顽不灵的东西放在心上。不过,挥剑抵敌的时候,还要顾着脚下,生怕一个失错,把翻扳带动着,这可有些觉得吃力了,所以战了好一会,方把这两头恶畜杀却。谁知等不到她们二人走得几步,又有三五头飞了起来,而且是愈来愈多,好象特地是来复仇的。这一来,她们二人可不能再停留下来,和这些鳄鱼死战了。只好上面把剑挥动着,保护着自己的全身,下面把脚步踏准,一步也不敢错乱,且战且行的,向桥下走了去。好容易,总算已杀到了桥边,瞧瞧那些纷纷飞在空中的鳄鱼,不是死在他们的剑锋之下,便已逃回湖中而去,居然一个也不馀留了。
那婆子方用手拭一拭头上的汗,又如释重负的长叹一声道:“总算运气不坏,已把他们杀退了。但是我们是什么人?它们又是些什么东西?如今搏兔也用全力,方把他们杀退,细想起来,我们不但是十分可怜,而且还是十分可笑呢。”红姑笑道:“你这
话说得很是。不过搏兔也用全力,这兔总被我们搏得了,还算不幸中之大幸。倘然用了全力,还是不能取胜,岂不更是可怜么?”正在说时,忽听得唿哨一声啊,从桥边跳出一个人来,手挥宝刀,拦住他们的去路。红姑忙向他一瞧时,不是那妖道,又是什么人,不觉一声冷笑道:“好个没用的妖道,原来埋伏着在这里,倘然刚才你也走上桥来,和我们角斗着,岂不更为有趣么。如今未免失去机会了。”边说边即走下桥去,挥剑向那妖道斫去,也来不及招呼那婆子了。谁知那妖道不济得很,没有战到二三十回合,巳被红姑一剑斫中,颓然仆倒在地上。红姑心中虽是欢喜,还怕他是诱敌之计,故意装作出来的,因又在他背上狠狠的刺上两剑,见他真是不能动弹了,这才俯下身去一瞧。只一瞧间,不觉低低喊上一声:“啊呀,我上了他的当了。”这时婆子也已走下桥来,便向他问道:
“怎么说是上了他的当?莫非不是妖道本人么?”红姑笑道:“岂但不是本人,只是一个草人儿,我竟这样认真的和他厮战着,岂不是上了一个大当么。不过这草人儿也做得真巧妙,骤看去,竟和生人一般无二,连我的眼睛都被他瞒过了。你倒不妨把他细细的瞧上一瞧。”婆子微笑着把头摇摇,便又偕同红姑向那座高楼奔去。
红姑心中,却比前跳动得更厉害,因为爱于囚居的所在,已是越走越近,正不知吉凶如何,更不知能不能救他出险啊。等得走到楼前一看,下面四边都是砌实的墙垣,竟找不到一道门,更不见有什么出入之路。红姑见了,不免又把双眉促在一起,露着忧愁之色。好婆子,真好似一骑识途的老马。只向四壁仔细端相了一下,早又伸出一只手来,在壁上一处地方按上一按,即见这一垛墙,直向后面退去,露出一个门来了。那婆子忙又向红姑招招手,即一同悄悄的走了进去。
婆子又回过身来,在壁上再按上一按,那垛墙又转回原处,合得不留一隙的了。他们一路如此的走去,竟然得心应手,毫无留阻,一直到了楼上。忽听得有一片嘈杂的声音,传入他们的耳鼓。
细聆之下,明明是有人在口角,而且口角得很是剧烈,还有妇女的声音杂着在里边。
红姑耳观很是灵敏,早已辨出这嘈杂声音发生的所在,即向婆子,把一间屋子指指,似乎对她说:“口角之声 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啊。”婆子会意,也把头点点。即悄悄的一齐走至那向屋前,凑在门边,侧着耳朵一听,只听得一个妇人的声音,吼也似的在说道:“我如今再问你一声,你究竟把我这个孩子弄到那里去了?你如敢损伤他的一毛一发时,哼,哼,请看老娘的手段。”在这个声音之后,跟着就是一个男子的声音,听去好象就是那个妖道,只冷冷的回答道:“你不要管我把这孩子弄到了那里去,总而言之的一句话,你们母子二人,今生恐怕没有再见面的希望了。”那妇人 又狂吼道:“这是什么话,我决不能听你如此。而且你自己扪扪良心看,你所做的事情,究竟对得起我对不起我?我本是马姓的一个寡妇 ,好好地在抚孤守节,偏偏给你看中了,凭着你的那种妖法,把我劫夺了来,硬行奸污了。我那时一身巳在你的掌握之中,除了忍辱屈从之外,实在没有别的方法,不料你等到我一旦色衰之后,又去爱上了别个年轻女子,把我抛弃了。
然而,我对于这件事,却一点不放在心上,因为我本来不希望你来眷爱我,你能够不来和我厮缠,反是求之不得的。所希望的,只要你对于我这个视为命根的爱子,也就是马姓的孤儿,能够优待一些,也就好了。谁知你起初倒还把他待得好,并收他作弟子,这一阵子,不知听了那个狐媚子的说话,竟一变往日的态度,把他视作眼中钉,现在更是失了踪迹,不知把他弄到了那里去了。
你这样的狼心狗肺,教我怎能不向你拚命呢。”那妖道又冷笑道:“这些丑话,再提他做甚,好个不要脸的�H妇。当时你真是贞节的,为什么不一死以明心迹。到了如今再说,事情已嫌迟了。
现在我索性对你说个明白罢,那个孩子,我不但憎厌他,并已把他杀了,看你把我怎样。”
达话一说,那妇人更疯狂也似的跳起来道:“好,你竟把我的孩子杀了。我也不和你算帐,让我找那狐媚子去。”说着,即向门边奔来。不知这妇人找着了雪因没有,又是怎样的闹法?且待第一百三十三回再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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