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死亡铃声(1)

  铃声一入耳,王风的心情立刻紧张起来。

  这种铃声他已听过了两次。

  一次在凄迷夜色之中,阴森荒坟之上,铃声消逝时,他看到了满面死气的郭易。

  在告诉他血鹦鹉的怪事之后,郭易就神秘的死亡。

  还有一次却在验尸房,他与铁恨同时听到,同时追出,追着铃声一直追到穷山恶水,旷野荒坟之间,铃声消失不久,血鹦鹉出现,铁恨在血鹦鹉的怪笑中暴毙。

  两次的铃声都是在鬼气阴森的地方出没,每一次都带来死亡。

  每一次都是来自血鹦鹉的奴才――血奴颈间系着的怪铃。

  这一次又来自什么东西?又带来了什么?

  是不是来自血奴?又带来死亡?

  听到了铃声,李大娘的神情变得兴奋。

  她的面上又有了笑容。

  武三爷的目光已在李大娘的面上,他看到了李大娘面上的笑容,也听到了那种怪异而奇特的铃声。

  他盯稳了李大娘,似乎想从李大娘的面容上看出她是为什么兴奋。

  他看不出。

  十二个白衣人亦听到了那种怪异而奇特的铃声,他们的脚步不觉已停下。

  那种铃声仿佛还带着某种魔力,诱人的魔力。

  也只是刹那,铃声飞入了堂内。

  在堂内听来,铃声更响亮,更怪异。

  那只鸟也同样怪异。

  血红的翎毛红如鲜血,嘴爪亦仿如曾在血中啄踏,那只鸟的左半边就像是血染成。

  只是左半身。

  那只鸟的右半身非独不是血红,连半点的红色亦没有,嘴是苍黑,爪是灰褐,羽毛却是雪白。

  看到它不难就令人想到了血奴。

  难道它就是血鹦鹉的奴才?那一千三百滴魔血所化成的十三只血奴之一?

  在它的左爪上系着一个小铃,怪异而奇特的铃声就是从这个小铃发出,仿佛要慑人魂魄。

  飞绕一匝,那只怪鸟曳着铃声竟落在李大娘的左肩上。

  铃声立时停下。

  偌大的一个厅堂反而变得阴森起来。

  灯光更暗淡,周围的暗影更浓,这怪鸟一来,死亡的阴影便似笼罩着整个厅堂。

  武三爷打了一个寒噤,忽地一声暴喝:"上!"霹雳般的喝声喝散了满堂阴森。

  十二个白衣人应声硬着头皮冲上去。

  李大娘双手几乎同时一拍。

  掌声方发,那四个中年妇人的双脚便自一顿,轧轧轧一阵暴响,在她们周围的地面就往下疾沉了下去。

  除了堂中那张桌子以及她们站立的地方,整个厅堂的地面竟都是活动的翻板。

  这实在令人意外。

  还有更令人意外的东西。

  暗器!七种暗器。

  每一种暗器的数目只怕都以百计,突然自厅堂的四周飞蝗般射出。

  千百道暗器交织成一道闪亮的巨网,四面八方的罩下。

  只有李大娘她们站立的地方例外,其他的地方完全都在暗器的射击范围之内。

  所有的暗器都是发自机簧,破空声尖锐刺耳,势子的急劲可想而知。

  脚下地面的突然下沉,已令人惊慌失措,再来这一阵暗器更难应付。

  十二个白衣人失声惊呼。

  惊呼未绝,五个已跌下陷阱,七个才跃身半空,其中的四个被暗器射成了刺猬,往陷阱坠下,剩下来的三个身上亦激起了血花。

  十二个白衣人之中看来还是以他们三个的武功最好,虽亦被暗器射中,身子仍灵活,半空中翻滚,硬从暗器网中穿出,直往厅堂当中扑落。

  武三爷的武功更在这些人之上,地板刚沉,他的身子已飞起,双手半空乱抓,叮叮铛铛的一阵乱响,射向他的暗器全都被他抓在手中。

  他的人旋即穿出了暗器的罗网,人还在半空,抓在手中的暗器便又出手,击向那四个中年妇人。

  四个中年妇人手中的软剑连忙展开,灵蛇般飞卷。

  暗器瞬息被击落。

  武三爷人亦到了,飞将军也似的从天而降。

  两支软剑旋即向他胸膛刺到。

  剑锋已抖直,剑尖却仍在跳动,就像是毒蛇吐舌。

  武三爷大喝一声,上半身一仰,凌空忽一个翻滚,斜刺里落在当中那张桌上。

  剑跟踪刺到,仍是那两支剑。

  武三爷双脚起落,竟硬将那两支剑踩在脚下。

  他双脚已用上,再来两支剑他怎样应付?

  另外的两支剑亦已准备刺来了。

  却就在这时,三个白衣人已扑落,两个迎向另外的两个中年妇人。

  刀闪当头劈落。

  那两个中年妇人哪里还有时间算计武三爷,两支软剑忙应付那两把快刀。

  还有一个白衣人却是挥刀砍向那个剑被武三爷踩在脚下的中年妇人。

  他非独懂得掌握机会,刀亦是闪电一样。

  那两个中年妇人不由得慌了。

  武三爷的脚就将她们的软剑踩在脚下,已经吓了她们一跳,她们当然也想将软剑抽回,可是一动手,剑却动也不动,如同压上了千斤重铁,这又吓了她们一跳。

  现在竟还再来一把快刀,她们不慌才怪。

  刀闪电砍上,叮铛一声竟然弹了回去。

  那刹那之间,两个中年妇人的一个左手已从怀中抽出了一柄匕首,挡住砍来的那把快刀。

  刀虽然挡开,她的人已给刀上的力道震得一个踉跄。

  那个白衣人比她更惨,连人带刀飞跌在地上。

  她的气力还没有这么大,只是她左手的匕首挡住了砍来的那把快刀之时,另一个中年妇人亦已从怀中抽出了一柄匕首,掷向那个白衣人咽喉。

  这一掷又准又狠。

  这个中年妇人更懂得掌握机会。

  匕首飞入咽喉,鲜血标出,那个白衣人浑身的气力亦从咽喉标出。

  他飞跌地上。

  两个中年妇人却同时飞了起来。

  武三爷同样懂得掌握机会。

  快刀一砍上,武三爷人亦凌空,双脚飞快地蹬了出去。

  两个中年妇人也知道武三爷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出手,左面的一个人被刀震得踉跄倒退,同时匕首亦已带回,插向武三爷踩在她那剑上的脚,右面的一个匕首脱手挪出,手便落在剑柄之上,两于握剑,准备随时反击。

  她们的思想敏捷,身手亦灵活,只可惜武三爷出击的并不在她们的意料之内。

  右面的那个匕首还未插到,右面的那个左手才搭上剑柄,武三爷的双脚已左右踢在她们的肩膀之上。

  两人立时被踢得飞起,飞入了半空,却连随飞蜂般纤腰一折,凌空飞回。

  她们居然有这么好的轻功。

  人飞回,剑亦飞回。

  两柄剑,一柄匕首。

  剑就像飞蜂的毒针,匕首亦寻暇抵隙。

  武三爷一双眼睁大,瞪着刺来的软剑匕首,好像不知道如何应付。

  他赤手空拳,要同时对付三样兵器的确并不容易。

  哧哧哧的双剑一匕一齐入肉,血飞激。

  不是武三爷的肉,也不是武三爷的血。

  两个中年妇人的剑势一定空,他人就往后一缩,脚同时一挑,挑起了地上那个白衣人的尸身。

  那虽然是他的手下,现在已是一个死人。

  只要还有利用的价值,活人他都不肯放过,何况死人?

  剑尖锋利,匕首也利,一刺入尸体,便直没入柄。

  拔出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。

  往后退乘势将剑拔出也是一个办法,只可惜两个中年妇人身形下落之时,已在陷阱的边缘。

  陷阱并不深,却倒插无数锋刀。

  身入陷阱的白衣人不死于暗器之下,难免死于锋刀之上。

  往后退根本就是一条死路。

  两个中年妇人惟有起脚去踢。

  她们的脚还未踢上尸体,武三爷便来了。

  两只脚的一只,马上转踢武三爷的小腹,还有的一只亦自收回,人却又飞起。

  这只脚的主人正是那匕首仍在手中的一个。

  她的人飞起,右手便松开,左手却握着匕首更紧,软剑虽不易从尸体上抽回,匕首轻易就拔出。她弃剑用匕首,人飞起,母老虎也似的扑落,匕首疾往武三爷头顶刺下。

  武三爷即时一声暴喝,偏身坐马,手一抄竟抓住了踢向自己小腹的那只脚。

  那个中年妇人不由失声叫了起来。

  尖叫声出口,她的左手已落在尸体之上,就抓着那具尸体猛向武三爷的胸膛撞去。

  她这个动作尚未完成,便发觉自己的身子已凌空。

  武三爷的左手抄住了那个中年妇人的小腿,右手旋即抓住了那个中年妇人的纤腰,一发力,那个中年妇人便给他托了起来,高举过顶。

  她才开始挣扎,小腹已一下刺痛。

  那插向武三爷头顶的匕首已插在她的小腹上。

  手挥匕首凌空扑落的那个中年女人却给他的一脚踢了出去。

  这一脚当然又是武三爷抄着她那只脚的手强迫她踢的。

  后面是陷阱,那个中年女人竟给那一脚踢下陷阱。

  两声惨呼差不多同时响起,一声在陷阱底下,一声在半空。

  半空那一声惨呼亦往陷阱飞落。

  武三爷将手中那个中年妇人掷出,不禁仰天打一个哈哈。

  这一个哈哈出口,两支剑已从左右刺到。

  软剑!

  来的竟是另外两个中年妇人。

  他的两个手下已伏尸地上。

  这两个中年妇人比方才那两个显然更胜一筹,出剑更狠准。

  武三爷双袖飞舞,脚踩罗汉步,连接二十四剑,竟都无法找到对方的弱点。

  他开始感到不耐烦,拳掌袖齐施,硬将那两个中年妇人迫退开两步,猛可大喝道:"来人呀!"门外还有他好几个手下,他并没有忘记。

  只要有人绊住这两个中年妇人,他就可以抽身擒下李大娘。

  他一直毫不着急,因为李大娘在庄外的手下已被他铲除,庄内亦已被他控制。

  可是到那只怪鸟出现,他却发觉事情并不是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。

  所以他立即发动攻势。

  谁知道大堂中竞有那么厉害的埋伏。

  他还未冲到李大娘的面前,他在堂内的十二个手下已一个不剩。

  李大娘方面还有两支剑,有一只怪鸟。

  那两只剑虽然不放他在心上,但那只怪乌,他却不能不顾虑。

  那只怪鸟的突然飞来绝不会没有原因。

  李大娘面上的笑容更可疑,仿佛已胸有成竹。

  是不是这厅堂之中还有更厉害的埋伏?那只怪鸟的飞来又暗示什么?

  武三爷不知道,却已感到危机已降临自己头上,必须赶快将李大娘抓起来。

  那最低限度,他也有一个人质在手。

  投鼠忌器,就还有机会。

  况且李大娘就擒之后,说不定还可以将这个局面完全扭转。

  他早已决定今夜孤注一掷,现在所有的筹码都已押上,赌局亦开始多时,要收也收不回的了。

  他只有赌下去。

  一叫人来人就来了。

  五六个白衣人飞快冲人,却竟直冲入门后的陷阱。

  武三爷一眼瞥见,不禁大吃一惊。

  他挑选手下向来小心,鲁莽的他已要考虑,睁眼瞎子他更就连考虑都懒得考虑。

  因为他并不是在开善堂。

  现在这五六个白衣人连瞎子都比不上。

  瞎子最低限度会先行探探道。

  这五六个白衣人简直就像是给人掷入来。

  陷阱内遍插锋刀,五六个白衣人掉下去竟一声也没有,莫非他们还是哑于?

  武三爷知道绝不是。

  每一个白衣人最少都已跟了他三年,他对他们都很清楚。

  他们既不瞎,也不哑。

  现在为什么变成又瞎又哑?

  武三爷不禁打了一个寒噤。

  他忽然发觉,自己完全孤立。

  门大开,门外却只是一片昏暗。

  没有人,人影也没有。

  凤从门外吹入。

  深夜的秋风清冷如冰。

  剑风却森冷如冰。

  剑风已迫近眉睫。

  武三爷偏头一瞥门外的同时,毒针般的两支软剑已回刺,刺向他的眉心,刺向他的咽喉。

  他侧身一闪,突然破声狂吼。

  惊心动魄的吼声,霹雳似震撼厅堂。

  这正是佛门"狮子吼"神功,他在少林寺那一段日子倒不是白过的,虽然练得还未够火候,却已够吓人。

  两个中年妇人给他这一吼,手脚不由一软,那只怪鸟亦惊得从李大娘的肩头飞起。

  武三爷双拳乘机出击。

  钵头大的拳头,几百斤的气力,挨上这样的一拳,绝不比挨上一剑好受。

  左面的一个中年妇人当场飞起,往陷阱飞坠,一声也没有。

  武三爷的右拳已打断了她的喉骨。

  她即使没有坠下陷阱,这一拳已足以将她那条命打掉。

  武三爷的左拳却落空。

  右面那个中年妇人惊吓下竞仍能闪开武三爷左拳,她的剑旋即反刺。

  武三爷闷哼退避。他的面色已发白,方才那一吼,似乎已吼掉他不少的气力。

  那个中年妇人乘势追击,毒针般的软剑像锋翅似的震动,一支剑刹那仿如变成了几十支。

  剑震动寒光飞闪,直似洒下漫天剑雨。

  叮一声,漫天剑雨突散。

  那个中年妇人第一次变了面色。

  她的剑仍在手,但已不能开展。

  那瞬间,武三爷的右手已多了一把尺,漆黑的尺,毫不起眼,却仿佛隐藏着某种魔力。

  黑尺一穿入剑雨,漫天剑雨便消失,锋利的三尺软剑竟变成昏头的青蝇,飞投在尺上,剑锋竟似被那黑尺吸住了。

  那个中年妇人铁青着脸,目光从黑尺转到武三爷的面上,忽问道:"你是少林弟子?"武三爷笑笑,反问道:"你也认得这种量天尺?"那个中年妇人道:"那不过是块磁铁。"

  武三爷亦自冷笑,道:"在你虽然已不是秘密,但出其不意,你还是不免上当。""当"字还在他唇边,那个中年妇人的左半身便一转,左掌顺势拍向武三爷的胸膛。

  这一着都是在武三爷的意料之内。

  那个中年妇人左掌就拍在武三爷的左手中。

  武三爷五指一收,握住了那只左掌。

  中年妇人的右手几乎同时松开了剑柄,食中指勾起,枪向武三爷的眼珠。

  再来这一着未必亦在武三爷的意料之内,但他的左手却已挥出,中年妇人的手指还未抢上眼珠,人已被武三爷掷了出去。

  武三爷右手同时挥出,量天尺一震,嗡一声,吸在尺上的软剑震脱,追在那妇人后面。

  中年妇人半空中扣腰身转折,正待再飞回,剑已然飞至,飞入了她的腰背。

  一声哀呼,飞蜂般的身子凌空飞坠,坠下了陷阱。

  武三爷仿佛知道这结果,他没有再望那边,目光就落在李大娘的面上。

  李大娘也是在望着他,竟是一脸的笑容。

  美丽如春花,温柔如春风,像春水在动。

  这又是多么迷人的笑容。

  她的眼晶莹闪亮,仿佛快要滴水。

  两人的目光相触,武三爷突然感到一阵迷惘。

  他锐利的眼神逐渐变得轻柔,一脸的杀气也自逐渐消失,本来紧握的双手竟亦逐渐松开。

  叮铛的一声,量天尺坠地。

  武三爷应声如遭电击,整个身子猛一震。

  这一震,他轻柔的眼神又变得锐利,脸上亦有了杀气。

  他的头立时偏侧。

  嗤一声,一支锋利的长剑立时从头旁刺过,刺断了他束发的头巾。

  剑上的寒气仿佛已割入了他颈旁的肌肉。

  这一剑简直间不容发。

  剑在李大娘的右手中。

  两尺长的剑,剑锋只两指,如一泓秋水。

  剑锋未入肉,剑气已迫人。

  这当然是柄好剑。

  李大娘眼瞳已如春冰般冷酷。

  她已从椅上起立。

  何时从椅上起立?何时拔剑在手?

  武三爷不知。

  他又盯着李大娘,眼神异常的古怪,倏地笑起来,笑着道:"有人说你是一个女魔,男人见了你,没有一个能够不着魔,我本不信,现在却非信不可。"李大娘只是笑,冷笑。

  武三爷又道:"连我这种少林寺出身的高手,一个不提防都几乎被你迷住,差一点的人如何能抗拒得了?"他轻吁口气,又道:"你这双魔眼练了多少时日?"李大娘举起左手,伸出了一指头,道:"不多不少,十年!"她举起的左手霍地拍在剑柄之上。

  剑并未撤回、这一拍,剑锋便切向武三爷的脖子。

  武三爷立即倒下。

  没有血,剑还未砍上他的脖子,他是自己倒下去的。

  李大娘看得出自己这一剑偷袭已经落空,手一翻,手中剑追着武三爷的身形削下。

  叮一声,剑突然停在半空。

  落在地上的量天尺又回到武三爷手中,封住了李大娘那削下的一剑。

  整把剑再也没有变化。

  剑已吸附在尺上。

  武三爷偏下的身子缓缓直起,双眼直勾勾盯着李大娘。

  目光火焰般炽烈。

  李大娘春冰似冰冷的眼瞳在火焰中熔化,又变回春水似的流动。

  武三爷忽然道:"你是不是仍想再试试那双魔眼能否再将我迷惑?"李大娘没有作声。

  武三爷也没有再说什么,左手暴长,疾向李大娘抓去。

  李大娘弃剑急退。

  她的身材窈窕,即使手忙脚乱,姿势仍然迷人。

  连她的眼睛都已迷不住武三爷,这姿势更起不了作用。

  李大娘一退再退,身后己碰上了她那张坐椅。

  她坐倒椅上。

  武三爷大笑,又再饿虎般扑出。

  呼一声急劲已极的破空声即时掠裂厅堂的空气,直迫武三爷脑后。

  武三爷身形方展,劲风已激起了他脑后的白发。

  他一声暴喝,扑前的身形硬硬扭转,左拳击向李大娘,右掌量天尺连同吸附尺上的两尺剑疾扫身后。

  他早已小心提防。

  因为他早已看出那些手下是被人掷入来。

  掷人的那个人却仍未见现身。

  他绝不相信那个人早就离开。

  那个人出手对付他的手下,如果不是李大娘的人,就可能与他同一目的而来。

  无论是什么身份,那个人都不会让李大娘落在他的手上,他所以迟迟不肯现身,也许是别有用意,但到现在这个地步,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下去。

  他的判断并没有错误。

  人虽仍未见,暗器已来了。

  那其实也不是什么暗器,只是老大的一个大铁锤。

  铁锤急劲而准确,一飞三丈,疾击武三爷后脑。

  武三爷亦已想到对方可能用暗器阻止他的行动,但来的竞是这种暗器,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。

  到他发觉不对路之时,已经来不及闪避了。

  他只有硬接。

  铛一声铁锤飞开,吸附在量天尺之上的那支剑亦震飞,飞入了半空,夺地钉在一条横梁上。

  武三爷的一条右臂却几乎完全麻木。

  李大娘也并不好到哪里去。

  武三爷那一拳虽然没有打在她身上,激烈的拳风已撞上她的胸腹,封住了她的穴道。

  她立时昏倒在椅上。

  武三爷那一拳的目的也只是这样,他完全不想要李大娘的命,却也不想有后顾之忧。

  因为李大娘亦有好几下子。

  铁锤的主人无疑就是一个高手,即使比不上他,他若是还要兼顾一个李大娘,也必然吃力得很。

  何况李大娘除了一双魔眼,一支魔剑之外,可能还有其他魔法。

  他的右臂完全稳定,他的上半身便又探前,左手化拳为爪,再抓向李大娘。

  李大娘在手,对于那个铁锤的主人也是一种威胁。

  只可惜他的手尚未抓上李大娘,铁锤的主人已经来了。

  那个人天马行空一样由外飞入,竟似比方才那个铁锤的势子还要迅速。

  他人在半空,手一抄,量天尺击飞的那个大铁锤便回到他手中,人还未落下,铁锤已击向武三爷抓住李大娘的左手。

  武三爷急缩左手,右手量天尺反戳那个人的咽喉。

  又是叮一声,量天尺敲在铁锤之上。

  那么重的大铁锤在那个人的手中竞用得如此灵活,就像是支剑,势子之凌厉,却又非剑所能相比。

  武三爷暗吃一惊,下意识退后一步。

  他这才看清楚那个人。

  "甘老头!"他失声惊呼。

  那个人正是这个地方唯一的铁匠甘老头。

  暗淡的灯光之下,甘老头干尸般的脸庞全无血色。

  他冷笑作应。

  武三爷看着他,轻呼道:"想不到你也是身怀绝技!"甘老头冷冷一笑,说道:"很多事你都想不到。"武三爷又问道:"李大娘与你是什么关系?"

  甘老头冷冷接道:"与你有关系的只是一件事。"武三爷脱口问道:"什么事?"

  甘老头道:"你在外面的手下已一个不剩,不必再大声呼叫。"武三爷道:"门外的几个呢?"

  甘老头道:"门外的也是。"

  武三爷道:"都是你杀的?"

  甘老头道:"对付他们就我一个人已经足够。"武三爷不禁心头一凛。

  他留在外面有十几个手下,每一个都是他亲自挑选,亲自训练,份量怎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。

  "凭你一个人就能够将他们杀光?"他仍在怀疑。

  甘老头冷笑道:"你相信也好,不相信也好,我都不在乎。"武三爷道:"哦?"

  甘老头冷声道:"我跟你说话,其实也是多余。"武三爷听不懂。

  甘老头冷笑接道:"要说话我应该找一个活人。"武三爷道:"我还是一个活人。"

  甘老头道:"在我的眼中,你已是一个死人。"武三爷冷哼一声,应道:"在我的眼中你也是的。"甘老头道:"你也有杀我的把握?"

  武三爷道:"十二份把握。"

  甘老头道:"这非要见识一下不可。"

  武三爷笑道:"无论如何你都是非见识一下不可的了。"甘老头没有说话,手臂的青筋已又突起。

  武三爷忽然道:"两虎相斗,势不俱生,死的无须说,活的也不会太好受,这种事能够避免最好。"甘老头冷笑。

  武三爷接着又道:"血鹦鹉的宝藏我只要一半已够满足。"甘老头道:"你的意思是与我合作?"

  武三爷道:"凭你我的武功,李大娘方面即使还有高手,应该亦可以应付得来,何况她本人现在已落在我们手中。"甘老头又是冷笑。

  武三爷鼓其如簧之舌,道:"你虽然已是老大的一把年纪,但身子这么强壮,势必还有相当的日子好活。"甘老头只是冷笑。

  武三爷又道:"一个人只要有钱,就算年纪大一点,也不要紧,一样可以好好的享受享受。"他笑笑又道:"你这一生大概还没有认真享受一下。"甘老头道:"哦?"

  武三爷摸摸胡子,道:"即使你完全没有经验也不要紧,这方面我可以说经验丰富,大可以替你好好安排一下,保管你满意。"甘老头倏地笑道:"一个人有钱,难道还不懂得怎样去享受?"武三爷笑道:"这句话有道理。"

  甘老头接着说道:"钱据讲是没有人嫌多的。"武三爷道:"据我所知嫌钱多的人一个也都没有。"甘老头眯着眼道:"那为什么要分一份给你?"武三爷怔在那里,好一会才道:"想不到你的胃口比我还大。"甘老头道:"我早说过,很多事你都想不到。"武三爷苦笑。

  甘老头的脸却板起来,道:"我本来是什么身份,你就已经想不到的了。"武三爷不由得接口问道:"你本来是什么身份?"甘老头道:"奴才!"

  武三爷又是一怔,说道:"奴才?谁的奴才?"甘老头的面容忽变得诡异起来,一字一顿道:"血鹦鹉!"武三爷更加意外,脱口说道:"你也是血奴?"甘老头道:"正是血奴!"

  武三爷道:"血奴据讲是种鸟。"

  "是鸟也是人!"甘老头的语声亦变得诡异起来:"十三只魔鸟,十三个魔人。"他的手忽然抬起。

  奇怪的铃声又再响起,惊飞半空的那只怪乌双翼一敛,飞入他手中。

  武三爷眼都定了,瞪着甘老头,追问道:"是哪十三个?"甘老头的面上掠过一丝难言的伤感,道:"你这个人的好奇心倒不轻。"武三爷道:"本来就不轻。"

  甘老头轻喟道:"只可惜,你问的并不是时候。"武三爷"哦"的一声。

  甘老头接道:"我现在已不想说话。"

  武三爷道:"那你想怎样?"

  甘老头冷冷道:"想见识你那必杀我的本领。"武三爷还不肯罢休,道:"对于我方才的提议,你真的完全不加考虑?"甘老头铁青着脸,道:"对于觊觎那些珠宝的人,我向来只知道一件事。"武三爷道:"非杀不可?!"

  不字出口,武三爷就出手,说到可字,武三爷的量天尺已向甘老头迎头击下。

  他虽是名门正派出身,偷袭方面也一样有研究。

  他更懂得怎样去把握时机,叮一声,量天尺竟是敲在铁锤之上。

  武三爷又吃一惊。

  甘老头冷冷他说道:"你就只懂得这些伎俩?"话说到一半,武三爷量天尺已翻飞,等到甘老头将话说完,他最少已敲了甘老头二十下。

  叮叮叮叮的一连串金属交击声响,二十尺都敲上铁锤。

  那个大铁锤在甘老头的手中果真是轻盈如剑。

  甘老头的铁锤虽然灵活,武三爷的目光也够锐利,铁锤迎向铁尺的刹那,他已经觉察,凭他的身手,应该来得及变换招式,可是那刹那,那把量天尺竟自动投向铁锤,完全不受他控制。

  那把量天尺本来就是一块磁铁,甘老头的大铁锤正是它吸附的对象。

  铁锤重逾百斤,甘老头更天生神力。

  像那样的一个大铁锤,才只十来斤重的一把量天尺如何能将它吸过来?

  不能吸过来就只有附上去。

  两下一接近,自然吸附在一起,那种吸附力根本就不是由人发出,由人控制。

  吸附在一起容易,分开可就不大容易了。

  武三爷量天尺敲下去之时有如行云流水,收回去之时却是吃力得很。

  量天尺无疑是非常特别的外门兵器,尤其是那一种吸力,往往使对手不知所措,就算他的气力与对手相等,一尺在手,他还是稳占上风。

  李大娘与那个中年妇人的气力当然没有他的大,所以他对付她们之时,那把量天尺施展开来,自然得心应手。

  对着甘老头却是相反。

  甘老头非独气力比他大,所用的兵器更是重得惊人。

  第二十一尺他再也出不了手。

  他不出手,甘老头出手,铁锤飞舞击下。

  武三爷连忙招架。

  不招架还好,一招架他整个身形都被甘老头的大铁锤牵制。

  量天尺上的吸力绝不会因为他的不出手而消失。

  这种兵器对甘老头显然是再用不下去了,而武三爷却毫不在乎,拿着它继续招架下去。